Doh

＊你们小情侣每天煲电话粥都在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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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Harold，想我了吗？”

“Mr.Reese，你半小时前才走出图书馆，而且，你已经下班了。”

“这算下班了吗？”Reese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挠着路边草丛里的猫咪脖颈，一手揪下了绿化带里的一根杂草，“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下过班？”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完全可以把现在当成非工作时间……另外，Mr.Reese，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Reese把手机拿下来放到猫咪的三角耳旁边，毛茸茸的耳朵尖机敏地抖了抖。突然变清晰的巨大呼噜声轰炸了Finch的耳膜，把他吓得手指一颤，敲错了一个键位。

“你在回家路上逗猫Mr.Reese？”

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哼飘进他的耳朵，听起来像是Reese正忙着和猫咪玩耍而潦草地敷衍了一下他。

“我还以为……”Finch停顿了一下，意识到差点跟着溜出去的话，关闸似的闭紧了嘴巴。

“以为什么？Finch？以为我一不小心变成猫了所以打电话向你求救？”

“……不是，”太迟了Finch，迟钝一秒钟就是在昭告特工你是怎么猜中我心思的。Reese拧起眉毛故意瘪了下嘴，也压不下去翘起来的嘴角。他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三件套老板会想象他变成猫？童心未泯啊Finch，说不定他那做工精良的西装裤脚下还藏着一双小熊袜子呢。哪天应该邀请他一起看维尼和跳跳虎。Reese被自己脑海里的天马行空逗乐了，Finch听起来有点儿羞恼地解释道：“我只是以为你在开拖拉机Mr.Reese. ”

Reese蹲在街边大笑起来。啊哦。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CIA特工的行事守则，他现在肯定吸引了太多的注意，把恰巧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对儿无辜的情侣吓了一跳，两人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从头到脚地问候了他一遍。

“拖拉机？说真的Finch？你这话可不能让小猫听见。”

“好吧，Mr.Reese，”Finch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无意冒犯，请代我说声抱歉。”

“不过，人也能发出这种声音吗？”

“我不觉得，猫咪呼噜和人类打鼾是不同的现象，”Finch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了一阵，“我刚刚查了一些资料，根据伪声带理论，当猫咪处于休息状态时，呼吸所产生的气流引起了伪声带的震动，一旦猫咪喉部每秒震动频率为30次，就会产生打呼噜的声音……Mr.Reese？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Finch听见断断续续的闷响，一开始他以为是信号不好，把对面的声音扯成了一块一块的软布片。直到他听见Reese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匀长且清晰的呼吸声，他说：“嗯，好像是不太行。”

“Mr.Reese，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在试图模仿猫打呼噜。”

“像我这种人都不是理论主义者，毕竟实践出真知，是吧Finch？”

Finch一时噎住了，无言以对。他今晚本来打算重新完善一下银行账户演示程序，这并不难，对他来说是动动手指的小儿科，可他已经将近二十分钟没再敲下一个键了。和Reese讲电话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魔法，接一通电话就是触发一个咒语，让他的大脑CPU突然失去了多任务处理能力，而且还不讲先来后到，Finch只能把注意力都先挪到他身上去。

相比起来Reese那边要得心应手得多，但是逗猫和写程序？这可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任务。完全不是。Finch对自己说。

“它好像，”Reese顿了顿，“嗯，她是只黑白花猫，我觉得Bear会很高兴有一个小妹妹的，你觉得呢Finch？”

“如果你是说一只大手大脚，每天试图把我的钱包掏空的猫，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一只了。”

Reese无声地笑起来，“我们？”

“嗯…是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Mr.Reese……”好吧，不光是多任务处理出了问题，现在可能还供电击穿短路了。Finch搜肠刮肚了一小会儿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界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我们”。纽约罗宾汉统一战线？慈善版邦妮和克莱德？不不不……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把他们两个人联结在了一块儿。现在还用雇主和雇员来搪塞未免太过潦草了，毕竟到现在Reese连份儿正式的劳动合同都没有。而对一个心灰意冷的前特工和持有一千个假身份的隐身富豪大谈共同理想听起来也实在有点离奇古怪。

所以一定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存在，让他们变成“我们”。

“是的，我们。”Finch最后认真地重复道。

“嗯，Finch，既然我们已经有一只了，”Reese又换上那副油腔滑调的语气，Finch都能想象到他脸上此时挂着的玩味表情——这很奇怪，他都四十多了，那种年轻的表情有时在他脸上一点都不显得违和。“那我只能跟这个小家伙说拜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另一个争风吃醋。”

“我确定Bear还是爱你的。”

“倒也不是担心Bear。”

“拜…”

“拜拜Mr.Reese. ”Finch把字吐得飞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要咬他屁股似的，然后他啪地掐断了电话。

“……小猫咪。”

Harorld Finch自知算不上一个好老板。虽然他从来没拖欠过工资，对员工的物质需求也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公平劳动标准法案可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网开一面。

有些时候——大多数时候他也分不清他们这份工作与私人生活的分水岭到底在哪里。就比如说Reese一边盯着梢还一边跟他扯东扯西，真到了没事可做的时候话题兜了几个圈子又总回到号码、犯罪和嫌疑人这些操心事儿上面。

虽然他确实是个资本家，但也还是有良心的雇主。

尽管没有白纸黑字的明文让Reese签字画押，但Finch是这么给自己规定的：对于非工作时间沟通中员工所接收和完成的工作量, 可以将其计入正常工作量中, 并给予一定的报酬。除此之外，他会给予员工充分的自主权，能在没有Reese的情况下妥善处理的绝不给他打电话，赋予员工拒绝在非工作时间处理工作性电子沟通的权利。

Finch一直恪守以上行为准则，坚决降低组织内部对时间侵占行为的容忍度，直到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 John Reese  7/29  8:16 a.m.

*[图片]

*公园里有野餐生日趴

Finch的脸皱了起来。他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一刻Finch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这可能是一个暗号、一个隐藏的求救信息或者警告。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

他拖着不灵便的腿脚扑到了电脑旁边，迅速地打开了Reese手机提供的GPS，寻找这张照片背后任何可能的信息伪装，结果是一无所获。它看起来就是一张因为拍得仓促有点失焦的生活照。

来自 Harold  7/29  8:23 a.m.

*你参与其中了吗？

Finch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心想着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许凭借他们的默契，Reese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你卷进麻烦里了吗？你被挟持了吗？如果Reese没回复，那或许更糟。

来自 John Reese  7/29  8:26 a.m.

*没被邀请。我太老了。

正当Finch死死瞪着这几个字试图揣摩出点儿深意的时候，手机再次叮咚响了一下。

来自 John Reese 7/29  8:27 a.m.

*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呢。或许下次可以在教堂给你办一个很嗨的派对。

Finch现在明白了。他决定假装没看到这条信息。

Reese的把戏还没有到此结束。他一开始会给Finch发图片，从树的影子到一张流理台，配文像一只老鼠或者家里没有洗洁精了猜我用什么洗的碗。

Finch多半会回复一个：）表示已阅，或者答非所问地回复我已经帮你买了Mr.Reese。

即时通讯已经实现，却还未无孔不入地掌控生活：发短信时充满期待或忐忑地，还要按下打开讯息的按钮，进行一遍现代化的拆信仪式。

Finch是一个有点老派的人。或者不能称一个开发了丰富万象的社交网络的人为老派，他只是有点恋旧，也许。所以当解除了对Reese发短信给他这件事的安全警报之后，他没发现他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

坚决抵制组织内部的时间侵占行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Harold Finch。只要员工开心提高工作热情，老板的时间都不叫时间。

所以当后来Reese开始打电话给他，他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你不是说你会打给我吗？¹我等了好久也等不到。”

是。Finch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艰难地给茶杯里续上热水，心想你把手机扑通扔进水桶里或者在地上踩个稀巴烂的时候打一百个你也不接。

在接起第一百三十七个电话之后，Finch主动拨出了第一个。

那天他破天荒地地站在自己家空旷的厨房里，如临大敌地盯着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食材，然后犹豫着拨通了电话。

Harold Finch这辈子的动手能力可能都浪费在了无穷无尽的键位和仪器仪表上，导致他对厨房工具的洗切炒一无所知。这解释了为什么除了偶尔出没在高档餐厅之外，当你看到他时他总是在吃各种各样的外卖食品——不仅仅是工作繁重的原因。他先是把所有工具都从架子里取出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拉开和关上了十多遍抽屉和柜门，试图找出锅铲的使用说明或者操作指南。他本来可以上网十分钟速成的。Finch学东西很快，而且还有上百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独家菜谱任君选择。但他只在要、还是不要给Mr.Reese打电话求助一下这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三分钟，然后拨出了号码。

这有点让人费解。一定是Reese用牙膏洗碗的事给Finch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我要在家自己做奶油蘑菇浓汤Mr.Reese，事情就是这样。 ”

“Finch，你不会做饭？”

“不太拿手。”

“那时候你真该雇我当个私人厨子而不是……打手，什么的。”

“打手不足以概括你的工作Mr.Reese，我想任何一项职业都不足以概括你所做的，这一切。”

“好吧Finch，你有锅，有铲子，你要先把火打开，把黄油加热，再炒洋葱，然后炒鸡胸肉，最后放蘑菇一锅炒到刚刚熟，马上盛出来换个干净的锅，再加热一块黄油，融化后关火加入面粉，再加入牛奶开火搅拌到均匀，之后就是倒进之前炒好的材料搅拌收汁到汤汁变得浓稠。”

Finch听见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走路声，然后是冰箱开合——Mr.Reese的冰箱里都存了什么东西？Léon的冰牛奶？²还是每个中年男人的啤酒福音？

他只走了半分钟的神，锅里就飘出一股淡淡的糊味，Finch手忙脚乱地把一锅看起来卖相不怎么好的大杂烩舀出来，这时候他一点也不如平常沉着自如了，一边绕着中岛走来走去嘴里一边念叨着黄油黄油黄油……还有别的什么。

Reese闭上了嘴巴，在另一头安安静静地听着Finch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直到他突然意识到电话还通着，一片长长的静默。

“……Mr.Reese，汤要加水吗？”

“不用，牛奶就够了，加点黑胡椒和盐就可以，糖也可以不用加，鲜牛奶和黄油自带甜味，”他停顿了一下，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耸了一下肩，“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多放点也没什么问题。”

Finch此刻的心情像是一锅熬烂的粥，冒着滚烫的泡泡。Reese不用每次都明目张胆地跟Finch炫耀他又多了解他哪一些嗜好或者秘密。真的，跟小孩子刻意拿着被他藏起来的棒棒糖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经过一样。

但他们都已经不年轻了，所以Finch并没感觉到有多冒犯，好像这些秘而不宣一直都在等待着被发现、被收藏。

“好的，Mr.Reese，我会加点糖的。”

挂掉了电话，Reese把手机放在桌上。

一天有24小时，对于Reese来说，除却工作的时间、匆匆见面的时间，其他的时间实在都缺乏意义，只有这41分钟里，他才感觉尽情而且忠实地生活着。和Finch说些别的什么，聊点平常不过的东西，聊一棵树影、一杯热咖啡、咯吱作响的木地板、锅里香气四溢的炖牛肉。一些特别的东西，大大的夕阳、柔软的沙发、烟火气的厨房、温暖、真实、赤诚，和亲密。

他慢慢在沙发上仰躺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明天要找什么借口在非工作时间打给他的老板。

距离下一次连线，还有23小时57分钟。

Fin.

¹ S1李四把我们好好员工宅从公司给搞走了

² 《这个杀手不太冷》

这篇是给晨宝贝@Hyperienl 的生贺！！可是因为我一天睡十二个小时吃饭四个小时逗猫三个小时所以马上快迟到了。。。（我谢罪我谢罪我谢罪💔orz）总之就是祝晨宝生日快乐吃得开心and大家食用愉快！！